南台灣歷險記
 
作者/夏霏
 
     她俐落地收下了我手中的一百元,我也鬆了一口氣。 

     回到阿姨家,大門仍舊深鎖著。姨丈的媽媽剛好走過,便邀我們去她家坐坐,還請我們吃麵線。 

     「霏,我們是不是要請阿嬤給我們加豬腳壓壓驚啊?」阿慈呼嚕嚕吃著麵線說。 

     我點頭,「我也覺得。」 

     當了一天的冤大頭,是該好好收驚才是。 

     後來我們竟然在阿嬤家客廳睡著了。阿姨她們不知何時回來的,我只記得矇矓中被叫醒回家,連衣服都來不及換,三個人便躺在床上睡著了。 

     夜半,我被一陣詭異的聲音吵醒。 

     天花板傳來一陣陣「喀喀喀」皮鞋踏地的聲音。我覺得奇怪,因為我們住的是頂樓,樓上是空盪盪的天台,怎麼半夜會有人在上頭走路。 

     我覺得怪,但沒有勇氣上樓去瞧個究竟。轉頭看芬和慈,她們都睡的好安穩,算了,一定是我聽錯了。我用力閉上眼睛,卻一點睡意也無。 

     後來迷迷糊糊睡了,卻做了堆亂七八糟的惡夢。隔天起床,我竟然看到慈和芬竟然和我有一樣的黑眼圈。 

     「我昨天做了一夜的惡夢。」阿慈說。 

     「我也是。」我和芬異口同聲地說。 

     昨天被坑了一整天,又餓又累,難過她們會做惡夢。不過,更令我驚訝的是,原來她們昨天也有聽到樓頂的腳步聲。 

     「只是我怕嚇到妳們,所以裝睡沒說。」芬說。 

     剛好表哥下樓,我便問他天台是否有加蓋房間? 

     「沒有啊!天台只有一個大水塔,就在妳們床的正上方。」 

     我聽了頭皮發麻,因為我們都確定,昨晚聽到的,不是水滴聲。 

     當天下午我們要回台北,阿姨特地為我們包了三個便當。餓扁的我們一打開便當,一片肥滋滋的焢肉便躺在澆了醬油的白飯上,看得我們直倒胃口。阿姨殷勤地說:「吃飽再走吧!」我們只好陪著笑臉咬下肥肉,已經失溫的肥肉在口中的滋味既油又膩,根本難以下嚥。這時只好祭出「善意的謊言」:「阿姨,我們帶去車站吃好了,我怕趕不上車。」 

     阿姨點點頭,我們飛也似的收拾行李,搭上姨丈的車到火車站。 

     姨丈的車剛走不久,我們便衝入火車站前的溫蒂漢堡大快朵頤。 

     「霏,我沒想過速食竟然這麼好吃。」阿慈感動得快要流下眼淚。 

     「對呀!至少不會被坑錢。」芬說。 

     而我一句話也沒說,正忙著咬漢堡和喝可樂。 

     吃飽喝足,歸心似箭的我們又匆匆揹起行囊到車站買車票。看看車票上的時間,距離火車到站還有三十幾分鐘,我和阿慈這兩個過動兒歇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嫌無聊想到處逛,我們將行李和車票交給芬保管,丟下一句「我們要去冒險了。」便手牽手到處亂晃。晃到售票區正好看到一個奇特的大哥,有著張菲般蓬鬆捲毛長髮,加上虯髯客型落腮鬍,魁梧的身材加上粗獷的臉孔,真是不注意他也難。 

     「哇!好酷喔!阿慈妳一定很愛!」我推推阿慈,曖昧地說。 

     阿慈聽我高分貝的叫聲,不甘示弱地說:「霏,他不是妳的夢中情人嗎?快去快去!」 

     我們倆本來就瘋瘋癲癲的,碰上帥哥和恐龍都會大驚小怪一番,更何況是眼前這位難得一見且充滿野性的大哥,當然要好好大作文章才行。 

     就在我們推來讓去的嘻鬧聲中,那位大哥轉過頭來,銅鈴般的牛眼瞪著我們直看,手中握著的「鳥頭牌」罐子就好像快要被捏碎一樣。我們噤聲,一溜煙便跑離現場。芬看我們喘吁吁地回來,不禁好奇。聽完我們敘述,芬笑到不可自抑。我和阿慈倒是哪都不敢去了,乖乖在座位上等待火車進站。 

     幾分鐘後,火車來了。我們如釋重負地上了車,想到那位「鳥頭牌叔叔」,心裡還有一絲餘悸呢!我們將行李安頓好,開始拆解零食來吃,當我們正在享受「死裡逃生」的重生愉悅之際,芬竟然說出了一句讓我們掉進地獄的話。 

     「妳們說的『鳥頭牌叔叔』,是不是他啊?」芬指著一個剛上車的龐然大物,問。 

     我和慈瞬間頭皮發麻,緩緩抬頭,卻看見讓我們這輩子也忘不了的景象。沒錯!「鳥頭牌叔叔」上車了,而且正朝我們這裡走來。 

     我和阿慈兩個用外套將頭蓋起,閉著眼暗自祈禱「鳥頭牌叔叔」坐在別的車廂。幾秒鐘後,我們睜開眼,「鳥頭牌叔叔」真的不見了。我和阿慈忍不住額手稱慶。但芬卻向我們使眼色,循著她的目光看去……「鳥頭牌叔叔」不是不見了,他,坐在我們正後方。 

     天啊!莫非我們真的緣分未盡?我和阿慈直冒冷汗,隱約聽到芬的竊笑聲。 

     「欸!他下車叫我們一聲。」我說。 

     「好。」芬止不住笑意地說。 

     台南、嘉義、台中、苗栗……,每到一站我就踢踢芬的腳問「鳥頭牌叔叔」到底走了沒。 

     「沒。」芬說。看我們縮在外套裡動都不敢動,她只覺得好笑。 

     沒想到就在我們感到絕望之際,「鳥頭牌叔叔」下車了。 

     我永遠記得那站是新竹站,我們重生的車站。 

     他站起來,豪邁地揹起行李準備下車。他不往後頭走,卻選擇經過我們座位。我和慈嚇得像兩隻小雞,卻聽到他開口,溫柔地說:「再見了,小妞。」 

     我沒聽錯吧?我拿下外套,露出一截眼睛。只見他朝我們笑,下了車。 

     真不愧是熱血豪邁的叔叔,連下了車還不忘和我們揮手。我們禮尚往來揮了手,卻馬上停住。因為擔心他一時興起又衝上車,那可糟了。 

     一個半小時後,我們回到台北,各自搭了計程車回家。還好,這次是有跳表的。 

    (下) 

   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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