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肩挑的是流行符碼解構理論﹔右膀印著的是跳躍語言的詩集。肺泡裡有許多暢銷新銳小說,心房裡則藏著霉味的之乎者也。骨子裡,他則是五四殘存的左翼幽魂。他撫弄精美印刷的厚皮書,卻偏心手工縫線的古冊。他蒐藏許多前衛的建築資訊,古老頹敗的屋舍卻往往令他更為興奮。他預習旅遊書籍後才展開旅程,卻常常帶著手記進入計劃外的陌生巷弄。
以為能從書架上窺知他,卻發現他將自我投影在書架上,生活行動卻背道而馳。他是書冊上難懂的條碼,一個隨時逸走的陌生標點。
整個下午,他的房間瀰漫著皇家奶茶的氣味。
他什麼也沒作,只是靠在床上閱讀紅色厚皮的精裝書。她坐在他常抽煙的電腦螢幕前,回頭問他那氣味的來源。他聽了只是笑著眨眨眼,「在這神奇的小鎮,什麼氣味都是有可能的。不過別把它當作真的就是了。」
是啊。深坑,這樣奇怪的地名,的確像是會冒出許多不知名霧氣的地方。他那位於深坑裡的小屋,藏在千回萬轉的暗巷中,窗外永遠有不知名的水聲潺流。那天清晨她被粗暴的大雨吵醒,屋外的溪水和雨水淙淙嘩嘩合鳴,嘈雜,卻與房裡不間歇的爵士樂曲搭配得天衣無縫。睡在身旁的他擰著眉頭,不甚安寧地睡。前一晚他看書累了,靠在《蒙馬特遺書》旁睡著,下頭壓著電影《阮玲玉》的vcd,也許是兩位主角死亡的氣味太濃郁,他一直睡得不安穩,甚至是非常躁動地發出「嘖嘖」的齒音,翻來覆去揮著手臂,好像是要趕走夢魘。她體貼地自動讓出床位,坐到電腦桌前,旋了小燈,克制睡意閱讀打發時間。她啃完一本通俗小說,見他睡得安妥了才回到他身旁。他不知作了什麼夢,她才剛躺下,他便緊緊抱住她,像是溺斃前的掙扎。他抱的很緊很緊,彷彿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肋骨般。她被抱得不能呼吸,輕呼他的名字,他才漸漸鬆手。她睡不到兩個小時,大雨便至。
當你決定將此生愛我的配額封裝入木,便決定我倆永恆的遙望。
怎麼跌撞都趕不及你的步履。我的一個呼吸,你在永夜走得更急。
方便探望我的這個月,我等待你七夕的赴約。朝著天際伸出我的觸角,無邊蔓延依然接收不到你的頻率。無名指你留的婚戒閃亮,無名指以外的我黯淡無光。
離別前嚼著米飯,一個閃神,你說,我是中國女人。
我當然知道你指的是什麼,關於我的前世。
我強烈的直覺流著神秘東方的血液,除了古典中文,紫微,針灸,穴道,烹調中藥,都再再令我興奮。說不定我是苗女,前輩子對你下了蠱這輩子還要再續,﹔說不定我是寧采臣,中你妖媚的毒到今世未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