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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站在那兒好久了。

「是在等人吧 ?! 」小畢想。

她穿著一襲白色洋裝,上面綴著幾朵小花,帽沿裝飾著幾隻蝴蝶。

風一吹,帽上的蝴蝶便如施了魔法翩翩起舞。

但在這仲夏的午后,只有薰風習習,她像隻傭懶的貓。

過往行人的光影,不往地閃爍,與她形成強烈對比。

小畢啜著咖啡,看著她,開始臆測她所等候的是什麼人 ?

少說也有幾個小時了,小畢放下手中的筆,抬頭望她。

她還在原地不動,白淨的臉上沒有任何焦慮的神情。

有時冷酷地嚇人,有時卻又泛起一抹微笑。

但可看出的是,她那難掩的憔悴神情。

她的男友終於來了。焦慮、莫名的表情交錯在他俊秀的臉上。

他蹙著眉,握起她的手。

「怎麼了 ? 」他問。

她不語,摘下手中的戒指,放在他的掌心。

「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! 」她緩緩地吐出這句話。

他難以置信望著她,感到不可思議 :「為什麼?」

她仍保持緘默,他望著她許久。

小畢忿忿地透過玻璃窗觀望,感到咖啡漸冷,苦澀難嚥。

「我不愛你了。」她思忖良久,緩緩地說出原因。



「不 ! ……」他低吼著,神情一下默淡下來。

她轉身離去,翩然一如帽緣的蝴蝶。

這咖啡竟有點酸呢!

小畢開始為他抱不平 :「是不是那女人變心了 ?!」

他並沒挽留她,只是佇立她站的地方,望著掌心的戒指。

她在街頭的轉角用餘光望他,留下兩行清淚。

接著,全身似抽離了骨頭,不支倒地。

許多人圍了進去。

他仍然不知情。


再次見到她,已是三個月後的事了。

小畢被調到這家醫院來實習,對一切事務都很熱忱。

在值勤晚班時,有位護士提到了病人的事:

「唉!小畢,我同你說,那三○一室的血癌病人真是幸福!

她的男友每天一束鮮花,快把整個病房塞滿了呢!」

「唉!可惜啊!她的日子不多了。」她嘆氣。

小畢只是虛應幾聲,繼續做他的報告,感到些許惋惜。

  * * * * * * * * * *


有次巡房,小畢只是無意間看見他。一樣的俊秀臉龐,少了些生氣。

他坐在床緣,握著她掛著點滴的手,靜靜地望著她。

她的心電儀規律地跳著。

寂靜的房間,微細的機器聲與他的均勻呼吸聲輕輕地應和著。

每天早晨,小畢都見到他坐在她的床沿,細心地梳理她日漸稀疏的頭髮。

他將她的落髮從梳子細縫中小心地抽出,放入一個袋子內。

他的動作是如此輕柔,尤其是當他為她梳理時還會輕哼柔柔的曲子。
兩個月後的夜晚,只剩失眠的青蛙在鳴叫,和著颼颼的風聲。

一切是如此寥闃,美好。

忽而一串急促的呼喊,劃破寧靜。

「醫生,快來,快……她……」

一群醫護人員奔了過去,做著各種急救工作。

他手足無措站在一旁,焦急的神情彷彿回到小畢第一次見他時。

經過四十分鐘的緊急救護,醫生們搖搖頭:

「對不起,我們盡力了。你進去和她說幾句話吧!」



他努力裝出平靜的表情,揮揮手,故作從容地進入病房。

他從口袋掏出一個盒子,打開,拿出一只戒指。

他戴上她的手指,潰堤般地著:

「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?對我說不愛我?……

妳答應我的求婚的,對不對?妳親口告訴我!……」

「妳不可以不講信用,不淮離開我!……」

她的眼皮微微睜開,望著他,再望向桌上一本鋪滿微塵的日記。

「是要這個嗎?」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,拿過來放在她身邊。

她望著日記,用插著點滴的手指著它。

他緩緩地翻開最後一頁: 





「今天,我和他到情人廟,有幅對聯:


『情人雙雙進廟來,不求兒女不求財;

廟前跪下來起誓,誰先變心誰先埋。』


我們果真起了誓,但我很快就反悔了,因為我無法陪他走以後的路。

昨天,檢查報告出來了,我得了-血癌。

也許,我該告訴他我「變心」了,所以該先死的。

可是,我怕我說不出口……」










他閤上日記,無法抑制哭了起來。

他握緊她的手,給她長長的一吻。

心電儀錯亂跳動,漸漸衰落……

















「哦!對了!」

他從袋中拿出一頂假髮,為她戴上:

「妳說妳沒勇氣剪短髮,這可是妳的頭髮做的。真可愛……」












心電儀停了,她手中的手滑落在床邊。

她的眼角溢出最後一滴淚,帶著一抹微笑,走了。


房中只剩心電儀駭人的長聲及他的抽噎聲迴盪著。

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,悼念他倆的愛情……





刊於95Əཋ現代青年


扉頁:

說起我留長髮的初衷,

不過是為了在風起時候,

在你的眼底,

篆印下 

微香的髮颺…  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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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作家夏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