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啊?抽鑰匙聯誼?」我嘆一口氣,緩緩地說:「我不去。」

「為什麼?你不是最愛聯誼?」室友照著鏡子專心地抓頭髮,連頭都懶得轉過頭來看我。

我嘆氣:「唉!我最近衰到一個不行!微積分被當,暑修沒過就算了。去家具行打工第一天就壓傷腳,想說未免太衰了吧?去買張樂透沖沖喜吧!沒想到買完後車子坐墊竟然被割破,後照鏡也被偷拔走……,老天也太愛開我玩笑了吧? 」

「放心啦!否極會泰來的!」室友又在頭髮擦上厚厚的髮雕。天都暗了。我看他等下出門肯定會黏一堆蚊蚋回來!

「如果老天爺玩笑還沒開夠,讓我載到恐龍妹,不然就是遇到摔車縮缸之類的倒楣事。怎麼辦?」我拼命搖頭,不敢想像更嚴重的後果,「所以我不去。」

「唉唷!誰十九歲時不衰呢?你二十歲生日不是快到了?安啦!」室友用過來人的語氣安慰我說。

「喂!我們水瓶座很講求科學的。」我驕傲的說。

「那你怎麼還信飛碟和外星人?」室友指著我書桌上的剪報、光碟蒐藏。

「他們也是科學的一部份啊!只是還沒被大量證實而已。」我回嘴。

室友撇撇嘴,「狡辯。照你這麼說,鬼不也一樣。」

「親身可證,眼見為憑囉。」我說,反正我愛研究超自然力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。

「走啦!今天要去山上看夜景加烤肉,說不定烤著烤著,就讓你看到飛碟也說不定。」室友說。

「唔。聽起來不錯哩!」

就這樣,我答應了這次的聯誼。


不知是不是老天補償我?這次聯誼的美眉特別正!環肥燕瘦各有風韻,辣妹溫婉氣質皆有之。不管是抽到哪個妹妹都是賺到,我真慶幸有來。

大家把鑰匙丟入安全帽讓女孩們抽,女孩們嘰嘰喳喳討論起鑰匙圈的款式。

「聽說鑰匙圈越花俏的,男生長得越抱歉。」
「真的啊?那我要挑這款極簡風的鑰匙圈。」
「可是,這大同寶寶鑰匙圈好可愛耶。」
「不管了!這HELLO KITTY鑰匙圈是我的!不要跟我搶。」
……。

我豎起耳朵偷聽,竟然沒人提到我那帥氣的紅色保時捷鑰匙圈(雖然我騎的是破破的小綿羊機車)。唉!不管是誰,真希望抽到我鑰匙圈的是個溫柔的正妹才好。

女孩們人手一串鑰匙圈,高舉著等待我們這群飢渴的宅男招領。只見好友們的後座一個個被正妹們填滿,而我仍舊是孤家寡人坐在被劃破的機車坐墊上。

「大家都坐好囉!準備出發吧!」主辦人揮手一呼。

我急忙大叫,「等等!」

「怎啦?」主辦人轉頭看我。

「我……我要載誰?」 我尷尬地拍拍空蕩蕩的後座。

「啊?」主辦人環顧了一週,每個女孩都上了機車,安全帽裡還躺著我的紅色保時捷鑰匙圈。

他眉毛一挑,「這麼帥氣的鑰匙,是你的嗎?」

我用力地點點頭,不好意思地笑。

「我就說嘛……鑰匙圈越花俏的,男生長得越抱歉。」女孩們竊竊地笑了起來。

我更加不好意思了,只能苦笑。

主辦人點點人數,然後抱歉地跟我說:「今天有個女生不能來,所以少一個,抱歉囉。」

「喔,沒關係。」就知道我的衰運還沒結束!

「帥氣的鑰匙圈,抱歉的我;冷冰冰的鑰匙串,孤零零的我。還真搭哩!」我自嘲著。


「沒載到沒關係,你還是可以跟我們去夜烤啊!一個人騎比較快嘛!」主辦人安慰我說。

我垮下臉,「你在憋笑,我看到了。」

「沒有啦!噗……」可惡!還真的給我笑出來啊!


我將鑰匙插入鑰匙孔,旋轉,按壓煞車和啟動鈕準備發動,卻怎麼也聽不到排氣聲。

「馬的!不是這麼衰吧?」這部爛車!

眼看他們已經跑了幾公尺遠了,我的爛車還在咳嗽。

「坐墊被割破,後照鏡少一個就算了,現在連騎都不能騎,是怎樣?」我下車,忍不住踢爛車一腳。

當我正在踢爛車的屁股時,身後傳來悅耳的聲音

「不好意思,請問……?」

「嗯?」我回頭。

天呀!是個氣質大正妹!

她嬌滴滴地問:「請問你是今天跟美術系聯誼的傳管系嗎?」

我用力點頭。

「不好意思,我遲到了。」她輕聲說,身上有著幽香。

我被她迷得神魂顛倒。「沒關係。」

「你好,我叫程子琳。」她看著我,一雙大眼眨啊眨。

「我……我叫……」我還在想該報本名還是綽號,她忽然接口:「請問她們走了嗎?」
 
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,我額頭冒出豆大的汗。「喔!他們剛走沒多久。」

「這樣啊!」她秀麗的眉宇透漏著失望。

「不要緊,我們追得上的。」我擦擦不斷冒出來的汗,有點心虛地說。

「真的嗎?太好了。」她甜美地笑了起來。

喔!我簡直快跟柏油一起融化了。

就在這時,我的小綿羊突然雄赳赳地噴出熱煙,呼呼地發動起來。

我趕緊從車裡拿出一頂昨天臨時買的粉紅色安全帽,「來,這給妳。」

「謝謝。」她輕輕接過,戴上。

「妳身上的裙子跟安全帽的顏色好配。」我看著她美麗的粉紅長裙說。

她回我一個令我暈眩的笑容。

「坐好囉。我們要加快腳步趕上他們囉。」我充滿元氣地說。

「好。」她輕輕地扯著我腰際的襯衫。

載著美麗的她,我的心情也飛揚了起來!

「妳好輕啊!等下夜烤時多吃點喔。」

「嗯。」她溫柔地點點頭,芳香的髮絲滑過我的後頸。

老天,謝謝你在給我這麼多考驗後,賜給我這麼棒的禮物。


「不客氣。」她突然笑著說。

我納悶她怎會聽到我的心聲。回頭,剛好對上美麗的眸子。

「我剛來的路上,出了點麻煩,所以遲到了,對不起喔。」她貼著我的耳朵說。

我感覺耳根子發熱,「不要緊。一點都不要緊。我很慶幸能載到妳。」

「真的很謝謝你唷。」她笑,銀鈴般的笑聲讓我覺得現在去哪都沒差了。

我羞紅著臉,奮力地加速前進,聽見她在後頭問我:「咦?你的後照鏡?」

我尷尬地說:「喔!前幾天被小偷拔走了,沒錢修。所以就……。真不好意思。不過我明天,明天一定會去修。」
 
「嗯,那就好。不然很危險的唷。」

「呵呵!對啊。不然我們騎慢點,也比較安全。」其實我是想多跟妳獨處久一點啦!

「好。」她又湊在我耳邊說。我酥軟到幾乎沒力催油門了。

一路上,我們聊著一些言不及義的話。我腦袋一片空白,只知道她悅耳的聲音在我左右耳間溫柔地流竄。我遠遠地看到車隊,卻故意把車速放慢,保有一些和他們有點距離感的兩人世界。

「其實,我不喜歡我的長相。」她突然嘆了一口氣,「所以我很不愛照鏡子。」
 
「不會吧?妳這種美女都不愛照鏡子,那叫我這隻青蛙怎麼辦?」

「呵。你的嘴真甜。」

「妳不是第一個說的了。」我驕傲地說:「我們水瓶座雖然看起來害羞,高興的時候什麼肉麻話都說得出口呢!」

我沒跟她說的是,我幽默歸幽默,狡辯的時候,也是什麼機車話都會說。

「妳很美,怎麼還會嫌棄自己的長相呢?」我問。

「我總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,所以很討厭照鏡子。」

「妳是真的不一樣啊!」我故意頓了頓,「妳特別美!」

「呵呵。」她被我逗笑,「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。」

「哎!我這人沒什麼優點,就是說話實在!」

「其實,我剛剛還在想,你都不正眼看我,是不是在嫌棄我長相呢。」

「當然不是囉。我怕我多看妳一眼,魂都被妳勾走囉。」唉呀!我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,說沒交過女友誰相信啊?

前頭有個大轉彎,車燈卻在這時出了狀況。一閃一滅地,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。

「怎麼了?」她緊張起來。

我故作鎮定,「沒事。我的車燈在模仿天上的星星啦。」

「呵!你真浪漫。」

轉彎前車燈突然好了。我小心翼翼地用了餘光瞄後頭一眼,確定後頭沒車,便將車速減緩準備轉彎。轉彎前,我撇了一眼路旁的圓形後照鏡,卻忍不住打了一身冷顫。







我的後座,




沒有人。
















「都說人家不愛照鏡子了嘛!你這樣子,是看不到我的唷。」


她嬌滴滴的聲音又貼著我的耳朵響起。



















我突然想起,今天,是我十九歲的最後一天。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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