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數十天出發西班牙,左腳沒有受傷,居然傳來扭傷般的痛楚。思來想去,應該是穿靴子負重走路一天的關係。開始有點擔心,最怕的就是出國前跟旅途中受傷或生病。但轉念一想,還好下午跟阿龍約了觸療,剛好可以與他聊聊身體要傳達的訊息。
一來到阿龍家,屋子外的狂風暴雨彷彿與世隔絕。聊近況、焦慮、身體、關係、從性體驗的愛、從愛體驗的性。
「即將出發西班牙走150公里,我的大腦是開心的,但身體擔憂體力無法負荷。」我說。
阿龍說:
「大腦、心,和身體所感受的快樂是截然不同的。
大腦的快樂,是達成目標、權勢、金錢;
身體的快樂,是性、食物、睡眠、碰觸;
大腦跟身體的快樂一旦達到目標,爽感很快就消退,就像上癮一樣,要不斷不斷地加重劑量、刺激,才會得到更多的快樂。
然而心的快樂,卻是一種綿長的寧靜、自處的安全感。不需要依靠別人的陪伴與肯定,可以寧靜的陪伴、肯定好和不好的各種自己。」
我跟阿龍提到腳踝突然的疼痛,阿龍問我想到什麼?
「我覺得,它是要我慢下來。」我說。
阿龍露出溫柔的微笑。
我總是習慣把時間填得太滿,從來沒有享受過無所事事的時光。總覺得不做點什麼,就會虛擲時光,無法證明自己的價值。
我非常喜歡節日的儀式感,情人節、生日總覺得要做些特別的事,才會有珍貴的回憶。情人節連著生日,沒有情人在身旁,總覺得把時間填滿一點才不孤單。
阿龍說,他從小就是活在別人的期待下,總是覺得要表現得夠好才會被愛。生日對他來說好像是總驗收,收到幾個祝福、幾張卡片、幾個禮物,就是他那一年表現得夠不夠優秀、夠不夠乖巧的分數。
我聽了,心口突然痛了起來。
母親過世後,我才驚覺她在我身上留下的影響與監控。#總覺得自己要夠好才值得被愛,#被拋棄就是表現不好的懲罰。
小學被要求要考前十名才有奬勵,掉出十名外就被處罰。誘因從學鋼琴、學書法、到買鋼琴、去日本迪士尼。我考進前十名去要禮物,被要求要進前五名,達標後被要求下次要前三名、考第一名、連續幾次的第一名⋯⋯。禮物的價格不斷提高,卻總是空中樓閣。一次次的達標、被要求、一次次的失望,導致我對大人產生極大的不信任感,連帶養成痛恨被欺騙性格。
也造成自己每次達標後,又繼續訂下更高的目標,鞭策自己,不許鬆懈。
母親對我的要求,已經是深植內化,成為隱形的信念。
阿龍讓我躺下,輕輕握著我的雙腳腳踝,我感到雙腿的能量截然不同。受傷的左腳有點懸空,疼痛讓它無法放鬆。右腳輕鬆地伸直,把所有的重量讓床承受。
然而腰部以上的身體,左邊卻是輕鬆的、右邊是沉重的,和雙腳的感覺相反。阿龍緩慢地轉我受傷的腳踝,有些角度的特別疼痛、有些則沒有感覺。而我居然在轉到沒有感覺的角度時,直接昏睡了幾秒鐘!
「妳睡著的時候,身體產生很大的振動能量,那是打坐進入深層寧靜的狀態。而我的身體也與你共振,進入深定的狀態。」阿龍說。
我說:「自從在不丹體驗到入定的靜坐,我好像隨時隨地都可以在吵雜的環境中,進入自我的空間。我在Spa水療池中靜心、在電影開演前嘈雜的預告中靜心、在飛機遇到亂流時靜心。但我就是無法在有熟人的團體中靜心,我的潛意識會想要照顧認識的人,只有在陌生的環境中我才能夠開啟自己的空間。」
阿龍說:「我們總以為大腦是高貴的,身體是被控制、地位較低。然而真相卻是:身體連結了宇宙的智慧,大腦只是小我的想像。當你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時候,沒有辦法理解身體的直覺與智慧。」
阿龍分享他某次參加內觀營,感覺牙齒劇烈疼痛。他在腦中搜尋、嘗試各種靜心方式,關照著那個疼痛想表達的意義。但是疼痛仍沒有放過他,直到他躺下來睡覺還是不斷抽痛。於是阿龍投降,起身,問疼痛的牙齒:「好吧!你想告訴我什麼?我們來談談吧!」那一瞬間,牙齒居然從劇烈的疼痛到完全無感。
我聽了覺得神奇。此時我的左後腰也傳來疼痛感,像是被人掐著一樣。我問那疼痛:「你想說什麼呢?」結果疼痛居然越演越烈!我忍著疼痛,絲毫接不到任何訊息,甚至有點責怪自己的不敏銳。
「欸!你舉手不發言是搞什麼?」我開玩笑的對疼痛說。
阿龍笑笑:「有時候疼痛不見得要傳遞什麼,身體只是想被看見。」
阿龍說,真正的民主就是廣納百川的意見。有時疼痛是受傷生病,有時要傳達某種情緒事件,有時就只是想要被看見。但是我習慣的處理就是疼痛後立即治療,而不是選擇花時間去陪伴與傾聽。漸漸的,大腦不理解身體為何不聽話,而那一些逆行的能量成為氣結、腫漲,累積成長期的慢性疲勞與僵硬。
繼續回到身體的關照,只是單純的感受身體的鬆緊,能量卻開始交換流動了。原本僵硬的地方放鬆,無感的部位變得敏銳。阿龍來到我的身側,我才知道他的雙手已經離開我的腳踝,但腳踝卻還明明白白留著他雙手支撐著我的力量。
阿龍開始揉著我的橫膈膜,疏通累積在腹部的情緒。那揉捏的力道不大,卻痛得我想大叫。
一開始我忍著不叫,阿龍為問我為什麼要忍?我說:「我知道你在對我做好的事情,就算是痛我也要忍。我怕我掙扎、大叫,你就不對我好了。」
說完我有點想哭,人生有多少次因為知道對方這樣做是對自己好,所以委屈自己的不舒服繼續忍受。
所以我不敢拒絕、不敢無視、不敢提分手,怕傷害對方。
即使多麼不舒服。
阿龍要我叫出來,我從悶哼、呻吟到呼求。「很好,叫出來!就是這樣!」身體被鼓勵,越叫越大聲。阿龍溫柔而堅定地繼續鼓勵我,把頌缽放在我腹部上開始敲。我期待能量往胸口或是下腹延伸,但震盪的感覺只停留在腹部,橫膈膜隔絕能量的傳遞,震波只在腹部表層的皮膚而已。
「妳把情緒都關在這裡。」
我突然懂了為什麼我的大腦和身體不熟。我太習慣解決問題,身體不適、情緒一來,傾聽太花時間,所以選擇快速止痛、處理問題,這樣我才能趕快做下一件事情。
我不敢生氣、不能讓人看出脆弱與無助。太常漠視情緒,治標不治本的處理,只會累積疼痛,成為深層的哀傷與焦慮。
我好像,太乖了。
一直想要當乖小孩、優秀的小孩。
卻是悲傷的小孩!
想開的時候,橫膈膜突然開了小閘口,些微的電流從腹部傳了過來。胸口刺痛,但心情卻是平穩的。
我以為我會哭,但卻是全然的放鬆與寧靜,清醒的,進入了深定的狀態。
我問疼痛的腳踝:「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?」
大腦習慣給予治療,但腳踝回我的卻是:「你給我去睡覺!睡覺就會好!」
隔了一天我睡醒,腳踝真的不痛了!
療癒一直在發生,只是需要給點時間陪伴。
身體是靈魂的聖殿,每天都走在朝聖的路上。
影片:悠樂芳猶他州的 Young Living Lavender Farm Mona Uta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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