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微波:http://0rz.tw/b12hn(作者:夏霏)
本文完整版收錄於已出版之【黑色微波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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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機在黑暗的房裡嗡嗡作響,震得我的手微微發顫,
我握著手機,在床上翻了個身,醒來。
醒來的時候,家中一片死寂。
晚上十一點半。我起身,從衣櫥裡拿出簡單的行李。
我必須離家出走。在十二點以前。
今天是八月的第七天,氣候一如往常般悶熱黏膩。
我在行李裡放進了日記、錢包和手機,悄悄地溜出門。
才剛走到院子,就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。
我加快腳步走到院子外的籬笆蹲著偷窺,
只看見浴室的燈亮了又關,沒多久又聽到房門關起來的聲音。
會這個時間點起來上廁所的只有爺爺吧?
呼,幸好是爺爺,而不是最愛查我房的神經質爸媽。
我抱著行李袋,快速地跑向巷子口的公寓,直奔頂樓。
這棟公寓住的都是學生,出入時間很不一定,幾乎二十四小時大門都開敞著。
暑假裡的學生宿舍比往常來的安靜,
我抱著行李,昏昏悠悠地睡了,
恍然之中我聽見手機在響,我睜開眼察看,是一封訊息。
「生日快樂。」
沒有署名,約是哪個系統的罐頭簡訊。
我順手把簡訊刪掉,赫然發覺已經過了十二點。
今天之後,秘密將被揭曉。
我是一個高三應屆畢業生。今年剛考完大學。
爸媽為了栽培我,特別把我送到一家私立女校去念了六年。
學校規定住校,我也就在那裡渡過了懵懂的六年青春,僅有寒暑假可以回家。
其實我覺得住哪裡對我沒差,
因為不管是老師或是爸媽,總是無時無刻地對我進行以愛之名的監控。
就連同學也都以一種「關心」的假意探問我家的背景,好蒐集對我進行評估的情報。
比起那些有司機開名車來接送、每天回到宿舍只會抱著手機談情到天亮的富家小姐,
我家的經濟狀況的確不好。
但那又如何?她們看不起我,我也看不起庸俗的她們,很公平。
我在學校拼命讀書,想用成績壓過她們。
我的確成功了,我成為班上數一數二的優等生,師長寄望的金榜人選。
我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,直到聯考那天,我的身體突然感到強烈的不適,
然後,我燃起了不祥的預感。
我會落榜。
落榜,多麼不吉利的字眼?
可是我答題的時候突然感到昏沈,即使扶著桌沿,身體依舊搖搖欲墜。
我的視線變得難以聚焦,腦袋也越來越不清楚,
明明以前會的題目,現在卻不知那個才是正確的?
頭頂的大型電扇嗡嗡地轉,我的腦袋裡也嗡嗡作響。
我費盡力氣地答完所有的題目,
一出考場便全身癱軟,任由爸媽怎麼拍打搧風都張不開眼睛。
「這孩子中暑了……」這是我唯一聽清楚的一句。
回家後我連睡了好幾天,醒來的第一個感覺猶如大病初癒,身體輕盈的不得了。
我找來報紙上的聯考題目,竟然每一題都做錯。
我不知道我那時到底是著了什麼魔,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答錯?
「我會落榜。」這是我寫完報紙上的聯考題目後,第一個感覺。
我爸媽一直希望我念商,最好是前三志願的商學院。
他們深信我念了商,定可拯救我們家一獗不振的家族企業。
以前,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可說是相當富裕。
後來爺爺出了車禍,臨時將管理權交棒給爸爸。
爸爸吹毛求疵的個性讓許多員工紛紛求去,也斷絕了許多有著長期往來的老客源。
不到十年的光景,公司便岌岌可危。
爺爺當然也想回去重新掌管家業,可惜行動不便,
後來又得了帕金森氏症,只得在家修養。
爸爸越作越沒信心,曾考慮過把公司收掉,但他又不想落得「敗家子」的稱號。
於是,他只好將希望寄託到身為家中獨女的,我的身上。
為了重振家族企業的雄風,為了不被學校那些勢利的老師同學看不起,
我努力唸書,卻還是在最後的一場戰役中落敗。
如果只是粗心寫錯或是不會寫就算了,
偏偏我卻像是突然著魔,明明會的題目卻都選了錯的答案。
我知道這次我完了,不要說前三志願的商學院,能不能填志願卡都還不知道。
要是爸媽知道我落榜會怎麼想?
我們家已經沒有時間、也沒有多餘的錢讓我去蹲重考班了,
要是我去重考的那年家裡公司倒了怎麼辦?
我還沒重振家業爺爺就過世了怎麼辦?想到這裡,我就好想哭。
爸、媽,對不起。我想,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。
可是我沒有朋友,我該躲到哪去?
我想起巷子口有棟學生公寓,公寓樓下的大門很少關。
某天,我爬上公寓,發現擦身而過的許多學生竟然對我這陌生的面孔毫無反應。
我想他們大概早就習慣陌生人來來去去了。
我走過堆滿雜物的樓梯間,來到放著許多紙箱的頂樓,突然靈機一動。
嗯,這會是我短暫藏身的好地方。
學生公寓有公共浴室,我不必擔心盥洗的問題;
現在是暑假,晚上打地鋪睡覺也不會太冷。
我知道我這樣逃避現實很懦弱,
但在我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爸媽失望的表情時,
或許逃避是現在我唯一能選擇的方式。
爸媽到現在還不知道可以電話查榜,
他們一直停留在「八月八號才會放榜」的古老資訊裡。
我其實對這天很感冒,
大考中心幹嘛哪天不選,偏偏要選在父親節放榜,
這不是讓那些落榜的學子更傷老爸的心嗎?
更何況,這天,還是我的生日。
十九歲生日。
人家說十九歲過生日會倒楣,
但媽媽早在兩個月前就為我訂了蛋糕,
說是要慶祝我金榜題名、三喜臨門(上榜、生日、父親節)。
我看著媽媽開心張羅的模樣,原本到嘴邊的殘忍事實只好硬吞下去。
志願卡是爸媽幫我填的,我連看成績單的勇氣都沒有,
我看著媽媽興高采烈去幫我交卡的背影,心裡一陣心酸。
這次,非要逃家不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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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機在黑暗的房裡嗡嗡作響,震得我的手微微發顫,
我握著手機,在床上翻了個身,醒來。
醒來的時候,家中一片死寂。
晚上十一點半。我起身,從衣櫥裡拿出簡單的行李。
我必須離家出走。在十二點以前。
今天是八月的第七天,氣候一如往常般悶熱黏膩。
我在行李裡放進了日記、錢包和手機,悄悄地溜出門。
才剛走到院子,就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。
我加快腳步走到院子外的籬笆蹲著偷窺,
只看見浴室的燈亮了又關,沒多久又聽到房門關起來的聲音。
會這個時間點起來上廁所的只有爺爺吧?
呼,幸好是爺爺,而不是最愛查我房的神經質爸媽。
我抱著行李袋,快速地跑向巷子口的公寓,直奔頂樓。
這棟公寓住的都是學生,出入時間很不一定,幾乎二十四小時大門都開敞著。
暑假裡的學生宿舍比往常來的安靜,
我抱著行李,昏昏悠悠地睡了,
恍然之中我聽見手機在響,我睜開眼察看,是一封訊息。
「生日快樂。」
沒有署名,約是哪個系統的罐頭簡訊。
我順手把簡訊刪掉,赫然發覺已經過了十二點。
今天之後,秘密將被揭曉。
我是一個高三應屆畢業生。今年剛考完大學。
爸媽為了栽培我,特別把我送到一家私立女校去念了六年。
學校規定住校,我也就在那裡渡過了懵懂的六年青春,僅有寒暑假可以回家。
其實我覺得住哪裡對我沒差,
因為不管是老師或是爸媽,總是無時無刻地對我進行以愛之名的監控。
就連同學也都以一種「關心」的假意探問我家的背景,好蒐集對我進行評估的情報。
比起那些有司機開名車來接送、每天回到宿舍只會抱著手機談情到天亮的富家小姐,
我家的經濟狀況的確不好。
但那又如何?她們看不起我,我也看不起庸俗的她們,很公平。
我在學校拼命讀書,想用成績壓過她們。
我的確成功了,我成為班上數一數二的優等生,師長寄望的金榜人選。
我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,直到聯考那天,我的身體突然感到強烈的不適,
然後,我燃起了不祥的預感。
我會落榜。
落榜,多麼不吉利的字眼?
可是我答題的時候突然感到昏沈,即使扶著桌沿,身體依舊搖搖欲墜。
我的視線變得難以聚焦,腦袋也越來越不清楚,
明明以前會的題目,現在卻不知那個才是正確的?
頭頂的大型電扇嗡嗡地轉,我的腦袋裡也嗡嗡作響。
我費盡力氣地答完所有的題目,
一出考場便全身癱軟,任由爸媽怎麼拍打搧風都張不開眼睛。
「這孩子中暑了……」這是我唯一聽清楚的一句。
回家後我連睡了好幾天,醒來的第一個感覺猶如大病初癒,身體輕盈的不得了。
我找來報紙上的聯考題目,竟然每一題都做錯。
我不知道我那時到底是著了什麼魔,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答錯?
「我會落榜。」這是我寫完報紙上的聯考題目後,第一個感覺。
我爸媽一直希望我念商,最好是前三志願的商學院。
他們深信我念了商,定可拯救我們家一獗不振的家族企業。
以前,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可說是相當富裕。
後來爺爺出了車禍,臨時將管理權交棒給爸爸。
爸爸吹毛求疵的個性讓許多員工紛紛求去,也斷絕了許多有著長期往來的老客源。
不到十年的光景,公司便岌岌可危。
爺爺當然也想回去重新掌管家業,可惜行動不便,
後來又得了帕金森氏症,只得在家修養。
爸爸越作越沒信心,曾考慮過把公司收掉,但他又不想落得「敗家子」的稱號。
於是,他只好將希望寄託到身為家中獨女的,我的身上。
為了重振家族企業的雄風,為了不被學校那些勢利的老師同學看不起,
我努力唸書,卻還是在最後的一場戰役中落敗。
如果只是粗心寫錯或是不會寫就算了,
偏偏我卻像是突然著魔,明明會的題目卻都選了錯的答案。
我知道這次我完了,不要說前三志願的商學院,能不能填志願卡都還不知道。
要是爸媽知道我落榜會怎麼想?
我們家已經沒有時間、也沒有多餘的錢讓我去蹲重考班了,
要是我去重考的那年家裡公司倒了怎麼辦?
我還沒重振家業爺爺就過世了怎麼辦?想到這裡,我就好想哭。
爸、媽,對不起。我想,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。
可是我沒有朋友,我該躲到哪去?
我想起巷子口有棟學生公寓,公寓樓下的大門很少關。
某天,我爬上公寓,發現擦身而過的許多學生竟然對我這陌生的面孔毫無反應。
我想他們大概早就習慣陌生人來來去去了。
我走過堆滿雜物的樓梯間,來到放著許多紙箱的頂樓,突然靈機一動。
嗯,這會是我短暫藏身的好地方。
學生公寓有公共浴室,我不必擔心盥洗的問題;
現在是暑假,晚上打地鋪睡覺也不會太冷。
我知道我這樣逃避現實很懦弱,
但在我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爸媽失望的表情時,
或許逃避是現在我唯一能選擇的方式。
爸媽到現在還不知道可以電話查榜,
他們一直停留在「八月八號才會放榜」的古老資訊裡。
我其實對這天很感冒,
大考中心幹嘛哪天不選,偏偏要選在父親節放榜,
這不是讓那些落榜的學子更傷老爸的心嗎?
更何況,這天,還是我的生日。
十九歲生日。
人家說十九歲過生日會倒楣,
但媽媽早在兩個月前就為我訂了蛋糕,
說是要慶祝我金榜題名、三喜臨門(上榜、生日、父親節)。
我看著媽媽開心張羅的模樣,原本到嘴邊的殘忍事實只好硬吞下去。
志願卡是爸媽幫我填的,我連看成績單的勇氣都沒有,
我看著媽媽興高采烈去幫我交卡的背影,心裡一陣心酸。
這次,非要逃家不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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